诗集下：花与美人22首

湘  妃  竹

帝子去兮潇湘寒，洞庭波涌托君山。

云横九嶷苍梧远，泪洒江畔翠竹斑。

劲节干霄摇凤尾，虚怀若谷雕龙竿。

岁寒不夺青苍色，一片凄情在人间。

（注）：《史记》载：尧以二女娥皇、女英配舜，舜帝南巡死于苍梧，葬于九嶷。二妃追之不及，望苍梧而泣，洒竹成斑，称斑竹或湘妃竹。自沉湘江，是为湘君、湘夫人。毛泽东主席诗云：“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帝子”即指娥皇、女英。

燕女吉 梦兰

奇花纫取堪为佩，空谷佳人独自芳。

既得梦兰生贵子，更当折桂入蟾宫。

不与桃李争阳艳，偏同梅菊比高风。

无须丹青写真色，国香飘溢九畹中。

（注）：孔子云：“兰有王者之香。”《左传》载：春秋时郑文公妾燕姞梦天使送兰而生穆公，故称兰有国香。屈原《离骚》云：“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世称梅兰竹菊为“四君子”。元代以后文人爱画墨兰竹，不求形似，只求神韵，称为文人墨戏。

西施采莲

碧湾一片芙蓉花，苎罗山下可浣纱。

为采新莲泛镜湖，争睹芳容挤若耶。

沉鱼落雁越溪女，闭月羞花吴宫娃。

两国兴亡一美传，扁舟漂荡五湖家。

（注）：美女西施入吴前曾采莲于越国会稽（今绍兴）镜湖，观者挤满若耶溪口。入吴后吴王夫差为她在苏州灵岩山修筑馆娃宫和玩花池（此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人工荷花池），每年盛夏还常携她到太湖西山消夏湾赏荷纳凉。越灭吴，传说西施与范蠡驾扁舟泛太湖而去。

虞 美 人

千古悲歌垓下曲，项王别姬动地哀。

楚宫人去霸业移，原上血化舞草来。

迎风翠叶轻轻举，映日红花亭亭开。

莫道红颜多薄命，凛然义气地难埋。

（注）：项羽兵败垓下，拔剑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锥不逝。锥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亦起舞歌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拔剑自刎，血化原上草，开花红艳，世称虞美人。此花闻歌则舞，又称“舞草”。

牵    牛

欢唱金秋喇叭花，绕篱藤蔓自交加。

红浅蓝深皆玉质，朝开暮合似剪纱。

凉生银河灿星座，香送鹊桥飞彩霞。

一朵折在牛郎手，插上天孙云鬓斜。

（注）：《孟姜女》、《牛郎织女》、《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为我国古代四大民间故事。《古诗十九首》有《迢迢牵牛星》，证明西汉时已有牛郎织女的故事。每年七月七日牛郎织女于银河鹊桥相会，此时喇叭花开，人们认为是织女相思泪所化，故名牵牛花。如宋林逋山诗：“天孙（织女）滴下相思泪，专向深秋结此花。”七月七日古为七夕节，今为情人节。

昭 君 柚

神女楚王梦巫山，香溪明妃又不凡。

胭脂柚罩绣鞋洞，桃花鱼游珍珠潭。

自赴匈奴伴朔漠，永留青冢立荒寒。

昭君出塞功千古，一人和亲两国安。

（注）：三峡兴山县宝坪村为王昭君故里，有昭君宅、楠木井、绣鞋洞等古迹。绣鞋洞上自然生出一柚子树，象把大伞罩护洞口。结出的柚子与众不同，金壳红瓤又大又甜，称昭君柚，又叫胭脂柚。当地新婚夫妇吃了胭脂柚，就能生出象王昭君一样漂亮的小孩。“桃花鱼”指王昭君家乡特产的淡水水母。

天台桃花

渔人泛舟武陵溪，又有刘阮入天台。

映水却疑乘浪暖，缘崖故是倚云栽。

人间儿孙已七世，仙境夫妻方半载。

桃花依旧逐流水，不见玉人劝酒来。

（注）：《幽明录》载：东汉永平年间，浙江剡县刘晨、阮肇同入天台山采药，见桃花烂漫，碧水奔流，有精舍雅居。遇二仙女，留住半年，欢乐异常。其地草木常春，鸟语花香。后思家求归，还乡已历七世，返山不知其处。

水    仙

初泄春光花已开，凌波仙子步月来。

冰雪为肌玉为骨，金盏作心银作台。

菖蒲兰菊同清雅，子建洛神共徘徊。

水石半盆别无求，亭亭玉立映书斋。

（注）：三国曹植（字子建）有《洛神赋》，抒写了他与甄后（比为洛水之神）的精神之恋，晋顾恺之画有《洛神赋图》长卷。后人以洛神比水仙花（意为水中仙子）。宋代黄庭坚咏水仙诗云：“凌波仙子生尘袜，波上盈盈步微月。”水仙又称“雅蒜”，单瓣叫“金盏银台”，重瓣叫“玉玲珑”，早春开花，作案头清供，与兰、菊、石菖蒲合称“花草四雅”。

木    兰

女郎花树沐春风，腻粉映日胭脂红。

疑是玉帝掷仙笔，竟借巾帼化紫房。

瓣瓣摇光如玉剑，枝枝转势若雕弓。

木兰虽饶脂粉态，万里征战亦英雄。

（注）：木兰即辛夷，又称木笔，花如莲，内白外紫。因与北朝代父从军的女英雄花木兰同名，白居易称之为“女郎花”，诗云：“从此时时春梦里，应添一树女郎花。”河南商丘是花木兰的故乡，有木兰祠。

梅 花 妆

梅花最盛在江南，报得春讯雪尚寒。

不向瑶台映明月，却于含章耀人寰。

玉树傍栏照倩影，胭脂点额增娇憨。

迎得春风第一枝，万紫千红始烂漫。

（注）：《金陵志》载：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正月初七）卧于含章殿檐下，有梅花落于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号梅花妆，宫人皆效之。此妆一直流传至唐代。后世以正月初七为梅花生日。

月    桂

月中桂子落人间，香风飘逸中秋开。

吴刚伐树斧难停，玉兔捣药头不抬。

碧海青天素娥怨，月宫桂树丽华来。

千古不息长江水，六朝粉黛令人哀。

（注）：南朝陈后主为爱妃张丽华造月宫，水晶为门，中庭植桂，树下置杵臼。丽华着素妆，仿月宫嫦娥，共玉兔徘徊。后陈被隋灭，后妃尽被隋将掠去。

罗 浮 梦

幽林野店酒旗翻，美人飘香素衣单。

冰蕾初绽香溶月，玉枝横斜影入潭。

翠羽娇啼伴梅花，高士醉卧遇仙嬛。

松风泉石罗浮梦，无限情思寄空山。

（注）：柳宗元《龙城录》载：隋开皇中，赵师雄调任罗浮令。日暮于山间松林中见素妆美人，欢语共饮，香气袭人，又有绿衣童子献歌舞，尽兴酒醉而眠。醒卧梅花树下，上见翠鸟啼鸣。月落雾起，树影参横，如有所失，心怀惆怅。

公 主 柳

大昭寺前公主柳，当年文成亲手栽。

点点白絮雪花舞，条条碧枝绿叶裁。

藏民尊称释迦发，唐人原是赠别枝。

为国远嫁万里外，汉藏友好从此开。

（注）：拉萨大昭寺前有棵公主柳，传为文成公主手植。藏民又称此树叫“释迦发”，说是当年文成公主带到吐蕃的释迦牟尼佛像上掉下的一根头发，落地而生。今天这棵柳树成了藏汉民族团结的象征。

梅    妃

梅亭明月挂梅梢，玉人行吟雅兴高。

移步愁踏梅花影，举首细品梅花娇。

独得粉艳守高洁，不与牡丹争妖娆。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注）：《唐宋传奇》载：唐玄宗爱妃江采萍，苗条清秀，能琴棋书画，性爱梅，玄宗甚爱之，称她为梅妃，为建梅亭。后玄宗移情娇艳丰满的杨贵妃，送梅妃珍珠一斛不受，玄宗憾而谱曲《一斛珠》。安史之乱梅妃死于乱兵。

贵妃牡丹

沉香亭北专东风，谪仙新词夺天功。

倾城国色如酒醉，满园天香染衣浓。

深红玛瑙白玉版，窈窕魏紫金姚黄。

洛阳荷泽传佳本，繁荣昌盛国运隆。

（注）：《开元天宝遗事》载：唐开元中，玄宗与杨贵妃赏牡丹于沉香亭畔，见牡丹与贵妃皆天下之最美，两相辉映，便命李白进《清平调》三章，以花比妃子，成千古绝唱。唐人崇尚牡丹，称牡丹为“国色天香”。后世民间称牡丹为“富贵花”。今牡丹被选为国花。

章 台 柳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隋堤依依千里碧，章台袅袅万点花。

女不由已风抛絮，男自从军马骋沙。

莫道杨花似水性，破镜重圆亦堪夸。

（注）：《太平广记》载：唐代诗人韩翃有姬柳氏，本长安歌妓，美艳超群，能歌善舞，二人十分恩爱。安史之乱二人离散，韩从军，柳出家为尼，寄《章台柳》词甚哀（章台在长安西南，古代妓院代称）。后安史之乱平息，韩去寻柳，柳氏又被番将沙吒利劫去北方，几年后韩始以虞侯许俊之计夺回，二人方得团圆，抱头痛哭。后共享富贵，白头偕老。

石榴阿措

自从张骞通西域，便有安石贡榴花。

胜却海棠呈红艳，似比茜裙染丹霞。

笑口开时绽珠玑，碧枝摇处泛绿华。

石家阿措性最娇，岂耐风姨戏谑加。

（注）：《唐人传奇》载：天宝年间，有处士崔元徽春夜遇美人共饮，绿衣者自称姓杨，红衣者称石家阿措，最为娇美。忽有封家十八姨来，谈笑风生，举止轻佻，席间酒污阿措衣，阿措不乐而去。原来阿措是石榴花，封十八姨是风神，绿衣者为杨柳。

人面桃花

长安城南红映庄，几树桃花笑东风。

无名村女生丽质，有情书生竟情钟。

清水河边照玉影，朝阳影里映丹琼。

但愿有情成眷属，春风和露色愈浓。

（注）：《唐诗三百首》注：书生崔护赴京应试落第，信步长安城南，口渴进一村讨水喝，开门时是位美丽的姑娘，见他一表人才，不禁脉脉含情。次年清明他又情不自禁地来到这家，见锁门无人，便在门上留诗一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几日后又去，忽闻门内有哭声，进门视之，其父曰：“你害得我女儿好苦啊，她见了诗不食而亡。”崔护抱起姑娘大叫：“崔护在此！”女竟活，成伉俪。

红叶为媒

北京西山多红叶，金陵栖霞遍灵枫。

经霜胜于二月花，映日竟夺三秋红。

一叶无意付流水，两情有缘成眷属。

七世修得共枕眠，红叶为媒御沟中。

（注）：《流红记》载：唐僖宗时，学士于祐于御沟得红叶，上有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于祐珍藏而相思多日，也书一叶曰：“独步天沟岸，临流得叶时。此情谁会得，肠断一联诗。”置沟上流，又为该女所得。后帝放宫女遣嫁，祐得韩翠苹，花容月貌。新婚之夕，祐述其事，韩即题红叶者。二人出叶相示，惊为良缘前定。

凤    仙

平凡草花称菊婢，粉白红紫亦新鲜。

金凤振翅欲翱翔，彩蝶寻香舞翩跹。

皇后不容阶下草，歌妓偏染指上尖。

怀抱琵琶半遮面，疑是胭脂点玉弦。

（注）：《土风录》载：凤仙因花形如凤称金凤花，宋光宗皇后李凤娘善妒，宫中避其讳称“好女儿花”。另有歌妓李玉英善弹琵琶，以此花染红指甲，又名此花为“染指甲草”。也有人以为此为草花，只能给菊花当奴婢。

芙蓉香姑

深秋拒霜照寒江，露湿丹霞摇绿裳。

一舟逶迤入仙境，十里连绵铺锦帐。

美人隐居蓉林里，彩凤高飞青山间。

须知神仙厌俗骨，秋江茫茫空惆怅。

（注）：《谐铎》载：明时震泽彭生于江上得芙蓉花瓣，上有题词。依词寻至一芙蓉林中，万花盛开，内有庄园。一青衣老妇开门迎曰：“彭郎来也。”一美人出，称：“我芙蓉城香姑子，欲与君结仙缘。”彭乐极，欲共枕。女阻曰：“须待三日，为汝炼换骨丹。”二日后母来信，言父病危，令速归。彭乐不思蜀，曰：“死生有命，我回何用？”女怒曰：“汝不孝，非神仙料，岂能近香泽。”青衣老妇忽然化为彩凤，香姑跨凤而去，芙蓉庄园尽失。

湘云卧芍

赠花传情见诗经，天教花相谷雨新。

芳姿挹露娇欲语，艳色临风不胜情。

浩态狂香扬州会，粉白嫣红园林春。

一从湘云醉香国，美人春睡画到今。

（注）：牡丹称花王，芍药称花相，北宋时洛阳牡丹、扬州芍药并称海内。《诗经·郑风》云：“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说明我国人以送花表达爱情由来已久。清代《红楼梦》中有“史湘云醉眠芍药裀”一章，后世成为传统画题。牡丹清明开花，芍药谷雨开花，其时春尽矣，所以芍药又名“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