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示
“喂，老王。你在哪儿啊？” “我在南京弟弟这儿哩！’ “你知道于老师在哪儿吗？” “她告诉我最近下乡住在学校里嘛。” “是啊！今天一天没听到她的声音，也不见她的人影。看你家关门闭户，见她的衣服晾在阳台上，我怕她晕在家里。打她的手机未通，只好打给你，现在你就和她联系。” “好兄弟，谢谢你！我这就和她联系。她八成到射阳湖老家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老程把电话挂了。 哎！懂一分理，吃一分亏。她晕车一塌糊涂，叫她在家歇着。我常回家看看父母不是一样吗？到底还是瞒着我去老家了。老爷子也是的，叫他不种田，偏瞒着我种田。儿子几次把他从死亡边缘好不容易拉回来。嘿！他老人家倒返老还童了。老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全世界诉说。然后随即打电话到老家。 “喂！妈，于琳回家了吗？” “在家啊，正和你妹妹栽秧哩！”八十岁的婆婆一手拿着秧苗，一手接电话。 “她这样的老亚身体又晕车又失眠的还能栽秧？不要把人也栽到田里呦！妈，你赶快叫她上来啊！帮助您烧烧饭就够她撑的了。”老公担忧而急切地说。 “儿子，别担心。妈这就叫她上来接电话。”婆婆急切地说。 “媳妇，赶快上来。栽半趟秧意思下就行了，别晕在田里啊！”八十一岁的公公挑着秧担催促道。 我急忙晃晃悠悠从水田里爬上岸接电话。 “老婆，你又逞能了。你的身体我最清楚了。” “哼！最清楚，说得好听。你怎么经常出去搓麻将，把我一人撂在家里啊？我痛恨我的‘情敌’！你若是陪你父母，我一百二十个支持。”我到僻静的屋后趁机对老公施行“攻心战”。尽管我心知肚明：总是以失败告终。 “老婆，别生气啊！你知道吗？程支书一天听不到你声音，又是关门闭户的，怕你出事，特地打电话给我，你赶快打电话向人家致谢啊！” “……”听说程支书打电话寻找我，我顿时愣神无语。 “喂！怎么不讲话啊？” “这还要你教吗？你什么时候能像人家老俩口白天形影相随，早晚一起到公园散散步啊！我真的有一天突然一命呜呼，你在外面玩得开心还不知道唉！” “哎呀，老婆！别瞎说，你心好寿也长。我人不陪在你身边，心可陪着你哩！” “我摸不到你的心，我要见到你的人！” “……”老公依然宁死不屈。 电话挂了，我沉思许久，想到程支书的关怀，我感动不已。 程支书即程维宽，他是我当小姑娘初为人师的“得意弟子”。他只比我小几岁。想不到缘分让我们从好师生成为好同事、好邻居。他的家属热情、直爽，也成了我的好朋友。她姓华名建妹。我索性叫她“华妹”，既简洁又亲切。 那天，我去射阳湖老家看公婆只告诉左邻忘年交沈爱珍老师，而忘了和右居程支书说一声，自然发生了文章开头“电话寻人”的一幕。 原打算秋季回家看公婆的。我下乡几天晕车住在学校还未恢复，听老公说婆婆瘫了。我心陡地一沉，瘫了还得了。他说下乡带母亲到县医院看医生诊断骨质增生，我心才镇定。八十岁高龄骨头老化属正常，五脏六腑没病就谢天谢地了。两天后，老公打电话跟我说母亲能行走了，叫我不要急着回家因为看公婆“病”上加“病”。但我执意要回家看个究竟，才不枉一趟乡村“苦心之旅”。 出发时，我来不及告诉老公，就迫不及待地让住在学校附近的侄儿用电瓶车把我背到三十余里路的射阳湖婆家。已到婆家附近，侄儿却不肯到我婆家喝杯水，又急匆匆返回。来到婆家，看到婆婆精神抖擞，正在菜园拔自己育的秧苗，让我喜出望外。婆婆头一抬，突然见到我的身影非常惊喜。她老人家随即放下秧苗，跑到鸡栏里抓一只羽毛紧实的草鸡宰杀。为腾婆婆拔秧，我顾不上歇一口气，便主动下厨烧饭，炒蔬菜，煨鸡汤。又拿出自己在娘家买的新鲜肉馅做一锅水汆狮子头。然后，叫公婆、夫妹一起共用午餐。 公婆一闲下来即浑身病，一提起种田就浑身劲。我一辈子吃文化饭，却热爱田园生活，业余时间喜欢开荒种菜。公婆特地送我铁锹、斥叉、镰刀。但十几年已不下水田插秧。这次看公婆，想不到十多年不种田的老俩口又东山再起。因为家家户户忙抢收抢种，只有夫妹一个人在匆匆栽插。因此，我顾不上休息，便拖着坠痛的腰身帮夫妹插秧…… 第二天下午，夫妹用摩托车把我从射阳湖婆家送回学校。我未及进家门，就特地向程支书致谢。他说，老师您不要多心。我怕您万一出什么事，而我在你一墙之隔疏忽大意，一辈子良心要受到谴责啊！ 我听了，如鲠在喉，眼睛湿润…… 若是在家家关门闭户的城里，别说有病躺在家里，就是死在家里也未必有人知晓。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忙人也忙，闲人也忙；忙人忙得焦头烂额，闲人忙得废寝忘食；忙人忙得走火入魔，闲人忙得六亲不认。怎么还有顶点心思关怀别人？！ 不久，听居民讲了一个振聋发聩的新闻：一个住在城里商品房的少妇病死在床上几天，是她刚蹒跚学步的孩子无休止的哭声惊动了邻居，才想方设法急告其在外打工的丈夫回家料理丧事。 我不禁感慨：“巍楼”隔离了人群，“钢门”锁住了人情；“樊笼”禁锢了居民，“方城”枯萎了心灵。然而，最最可怕的是“人心隔肚皮、亲友淡情义”。 2012 年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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