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希 望 的 田 野
连绵阴雨，困在校园里。我在祁祷：正是夏收时期，老天爷睁睁眼，别在撒威了。否则，即会重演七十年代遍地“小麦长胡须（发芽）”一幕。
几天后，老天爷微微睁眼。但总是阴沉着，不露笑脸。县委、乡镇领导深入田头、农户，精心组织、指导、协调，动员一切力量抢收、抢脱、抢晒、抢入库。领导的重视极大增强了劳动群众的“体面劳动”感，充分调动了乡亲们的劳动积极性。
“割麦插禾！”布谷鸟一声声清脆的叫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几乎不约而同。远方打工的游子们仿佛一阵风吹了回来；客居他乡的“逍遥者”急匆匆赶回家；热衷歌舞的男男女女“销形”了；嗜好打牌的老老少少“匿迹”了；一家家店铺“闭门关户”了……农友们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抢战在田头、场头。
一辆辆庞大的收割机仿佛一条条巨龙从四面八方游来。条条公路异常寂静，所有行人车辆都自觉让路，配合默契。人们敬畏和目送“麦神”们畅通无阻地驶向金色的田野，只见行进在滚滚麦浪中的“麦神”们不停地将沉甸甸的麦穗卷入“囊”中。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老天爷突然赌气，脸上布满乌云。人们紧张的脸绷得更紧。而“安全抢收，颗粒归仓。”这根心弦旋得更紧。飞尘呛眼，蚊虫噬咬，汗流浃背，饥渴交加，全然不顾。田野、麦场赛如战场！收脱的收脱，运输的运输，翻晒的翻晒，装袋的装袋……到处是一片繁忙景象，遍地变成麦的世界。
端午节这天是乡亲们最紧张的一天。因为气象台及时、准确报告：夜里有雨。所以人人跟老天爷“较劲”，个个与时间“赛跑”。抢时翻晒，保证入库迫在眉睫！口干舌燥顾不上喝水；饥肠辘辘来不及吃饭；热汗“煮”眼忘记擦拭；肢体痛痒忍着抚挠。
“老天爷行行好吧！没有笑脸也罢，可千万不能大哭啊！哪怕送上阵阵微风，大家的麦子就有保障了。”人们边忙活，边祷告。
突然，有人惊叫：“咦！太阳出来了。”
“太阳出来了！呦嗬咿呦嗬……”
一片哗然，有的情不自禁亮起嗓子唱了起来。太阳爷爷特有的光芒照在一张张滚着汗珠的黝黑的脸膛上，射向一片片星罗棋布的锈红的麦摊上。人们稍微松了一口久屏的气息。
“大爷，今年麦子收成如何？”我和声询问。
正在低头弯腰翻晒麦子的大爷抬起头，微笑着打量我说：“你不是种田人，庄稼收成好坏与你没啥关系。”
“您可不能这么说。农民是衣食父母。民以食为天，粮食丰收与歉收与每个公民息息相关啊！”
“嗬！这个‘姐姐’说的话叫人听的舒服。”
“嘿嘿！”我不禁窃笑。我接过大爷的板掀换大爷歇息。大爷看我动作谙行，知道我干过农活。他坐在田头与场头相接的圩埂上，点燃一枝香烟边吸，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问题。
“今年连续低温，油菜、小麦‘赖青’。”
“赖青，赖青是什么意思？”
“赖青，就是生长缓慢，成熟滞后。使收割延期。所以籽粒不饱满，自然降低了产量。”
“挺有意思的。倒像是小孩子发育期缺乏营养不长个差不多了。”
“对呀！到底是文化分子，会分析。”
“在收割节骨眼上，没有下暴雨，老天爷算是发慈悲了。丰收无望，起码少受损失。”大爷娓娓道来，让我更加肃然起敬。农民不仅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而且是我们的无聘老师。
谈话间，老天爷像娃娃瞬息变脸，又阴沉下来。但终于忍住，没有哭泣。好像故意制造紧张空气，催促人们不要麻痹懈怠收获。
第二天上午，老天爷终于按捺不住，大发雷霆，狂风暴雨。我一溜小跑，又一次从小镇的校园来到家乡的村庄。看到晒在场头、路边所有的麦子一夜之间突然无影无踪，一片光洁。恰巧迎面碰到村书记。
“书记！村里还有没有人家麦子在田里没来得及在暴雨前收割？”我焦急地问。
“哎吆！我的小姑奶奶。您到底是故乡人，始终没忘自己的根，真是了不得啊！”
“三新村是我的衣胞之地，怎能忘呢？”
“实话告诉你吧。昨天的太阳很架势，麦子全干了。大家伙不像邻村人待价而沽，趁早把麦子卖了，钱都装进口袋里啰！”
“真是人定胜天，兵贵神速啊！”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
放眼眺望无垠的田野，一辆辆贴着标语的“秸秆禁烧宣传车”巡逻在田畴阡陌。乡亲们在紧张的抢收中未忘记县委指示如雷贯耳，体悟到“秸秆还田，保护环境”的伟大意义，并认真实施。
一位每年习惯就田焚烧秸秆的大婶刚点燃秸秆，登时一阵浓烟呛得大家喘不过气来。经宣传员耐心说服，随即踩灭火苗。
半月后，我倘佯在家乡的河堤上，满眼一片绿色的锦缎替代了原来金色的麦浪。仰望蓝灵灵的天，俯视清淩淩的水，注目郁葱葱的树木，遥看齐崭崭的村庄，到处是一片现代化新农村景象。我不禁思潮翻滚，感慨万千。
改革开放以来，那种轻视劳动，处心积虑跳出“农门”的陈腐观念渐渐打破；那种随意焚烧秸秆的乌烟瘴气笼盖四野、村庄、校园的现象将一去不复返；那种食不果腹“瓜菜代”的辛酸日子已成为过去。乡亲们终于能体面地劳动，尊严地生活。明天的家乡会更文明，更富强！
我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情不自禁对着广阔无垠的绿色田野引吭高歌：“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2010年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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