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小路

       每当我倘佯于宝应荷乡的康庄大道时，脑海便映现昔日乡间漫漫小路……

       三十多年前，我们家乡还没有通汽车，有自行车的人也很少。

　　记得一个星期天早晨，我从鲁垛三新步行去射阳湖瓜园男友家。一路上绕了无数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跨过许多陡峭陷滑的沟坎泥滩；穿越不少让我提心吊胆的小桥流水。走得筋疲力尽、口干肠辘。太阳初升出脚到太阳偏西才到男友家。

　　我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在男友眼前。他上上下下盯着我看：笑脸浸满热汗，纤手拎着解放鞋。卷着裤管，赤着脚。他见我只身步行整整二十公里的陌生小路，又惊又喜。为不影响第二天上课，吃罢午饭，又要赶路。一天时间简直是在路上度过的。男友不放心我，一直送我到我家。他怕上班迟到，吃过我妈准备好的晚饭，又摸黑步行回家。

　　想到男友家路远迢迢很不方便，我从高邮师范毕业分配在镇中学靠近家很欣慰。更幸运的是正直的沈如骥校长把我这棵“小草”当“大树”器重。让我当初一班主任，语、数、音几乎包班；兼任学校团支部副书记；又是入党纳新对象。婚后丈夫为了支持我的工作和照顾我的母亲，让我那在东海舰队当海军的哥哥放心，主动离开自己的双亲，从射阳湖调到鲁垛。

然而，仅仅因为丈夫是民师，换届领导居然“怕背怕抱”不肯接受。我一身傲骨书声气，不愿求助任何人。宁可忍痛割爱，忍受委屈。最终迫不得已主动退出“高等学府”，随丈夫到偏远的村中学——鲁庄。这样，鲁庄中学离婆家又多了十公里路，脚下就更成问题了。

　　由于交通极为闭塞，回娘家去婆家前不着庄，后不见店，几乎全靠两条腿走旷野小路。遇到天公翻脸就更糟糕。免不了蹚泥水，踩泥泞。走一步，陷一步，举步维艰。胶靴愈走愈重，仿佛戴着“脚镣”。我俩发誓不再回娘家去婆家度假。然而，刚刚放假，十公里路外的父母和二十公里路外的公婆即朝朝暮暮在村头或田间的“羊肠小道”翘首期待。

　　星转斗移，春去夏来。身怀六甲，亦喜亦忧。我和丈夫回婆家度暑假，没有车，没有船。学校又停了“火仓”。我俩顶着炙人的烈日，踏着滚烫的乡间小道。一路饥渴，一身疲劳。走到田野渠道遇宽大缺口，都要鼓足勇气纵身跨越。孩子气的我跟着一个更孩子气的他，也不怕肚里的宝宝，弄散了“胎黄”。后来，居然添了个完美无缺的女儿，很是侥幸。

　　虽然是“粗布衣，菜饭饱”，女儿却愁养不愁长。孩子越长越沉，路越走越难。我比一般同龄人晚婚，最终还是赚了个儿子。幸亏赶上计划生育，没有老三。每次回娘家去婆家，都是“大力士”丈夫抱孩子，我提行李。

　　常言道：“行百里，半九十。”最后一段行程最吃力，恨不得剁掉两臂减负才痛快。尽管家已在望，但两条腿却像灌满铅似的，一步一步非常艰难地挪回家。

　　有一年放寒假，大雪封门。近处的老师几天前就回家忙年了。惟有我们一家困在学校。思忖远方的双亲企盼我们回归的情景，不禁心急如焚。

　　腊月二十六这天，我和丈夫给一双才几岁的儿女“全副武装”，准备“雪地长征”。来校值保的张鸿翔校长见此情景怦然心动，硬是把我们拦住。他头顶飕飕的寒风，脚踩厚厚的冰雪，走东庄穿西村，找人用机帆船一路破冰，把我们一家大小安全送回家，与双亲共度佳节。

　　几年后，我的许多同事都相继调往县城学校。我们一直不敢奢想求助县城里当教育局长的同事，当校长的老师、同学。为了孩子入学方便，我不得已从村中学调到镇中心小学。虽然教学结构改变，但丝毫没有影响我多年教学相长的不断发展。尽管我体质不行，还是少不了接个乱差班，常常带病工作。丈夫继续留在村中学，来回依然跋涉于漫漫乡间小路，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家庭。但历任校长都特别关注我。譬如，时任宝应县教育局长的蔡祥云曾替我教的五（三）班多次代过课。尤其是女校长高学桂对我厚爱有加。不仅非常同情和理解我长年的病痛，而且一直把我树为教育教学的典型。我曾连年被评为镇优秀教师，并荣获县优秀辅导员。一想到或一谈起几位校长的知遇之恩，我就止不住热泪盈眶。

　　因为幸运拥有乡村许多“父母官”，才使我和丈夫几十年如一日坚定不移地跋涉于漫漫乡间小路，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年华献给农村的教育事业。怎能忘记，因为学校偏僻，交通闭塞，母亲病危告急，女儿女婿竟未来得及看上一眼，她老人家就撒手人寰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今宽敞平坦的砖路、水泥路取代了昔日狭窄曲折的漫漫小路。看！自行车穿梭来往，摩托车风驰电掣，汽车四通八达，一直开到家门口。听！一串串车铃声、一阵阵喇叭声仿佛鸣奏一曲家乡巨变的欢歌。

　　三十多年来，我家相继置办了“飞翔”、“凤凰”自行车，购买了“凯特”摩托车。近年来，儿女又驾起了新买的小汽车。“常回家看看”已不是梦想，再也不用为走小路发愁了。

　　啊！漫漫小路。你曾印下我的许多足迹和汗水，也锻鋳了我承受挫折的韧劲；你曾给我带来许多温馨与欢乐，也给我留下了揪心彻痛的遗憾；你曾让我虚度了许多美好的时光，也使我深刻感悟人生的真谛。

　　随着祖国改革开放飞速前进的步伐，奏响人民全面奔小康的凯歌，我们脚下的路会越走越宽广！

　　2012年“时代颂歌”全国诗歌散文大赛（二等奖）